沙华自成了地藏王菩萨之后,去了冥府深处再未出来,据那些鬼说,返魂香虽灭了,而那余香却还是足足在人间留了半月有余。
【资料图】
此刻一片三途花瓣从忘川而来,携风流入孟婆庄,再自由下落,偷偷滑落在那个穿着甲衣的魁梧男人掌心,那男人面容俊俏红润,身旁泛着淡淡紫气,手柄三尺仙剑,原不是妖鬼之物,而是昆仑来的天将。
虽是第一次入冥府,但他面色从容,将那紫色花瓣撵在指间,再轻轻吹落,却为一物而来。
“闻之渡主故事,在下羡慕,这三途花瓣亦香了几分,魂香大祸,且不知渡主和三途夫人以及孟婆将那返魂香该如何处理啊?”
他直入主题,便知来者不善!
气氛缓知尴尬,忽觉有人慢拽我长衫,耳语一染。
“阿病,他从天上来的,好帅啊,长的好生漂亮。”
罗勒那蓝色的眼此刻直盯眼前之人,一刻不离,花痴劲十足,原是前些日子与她渡魂,她便是如此,虽然渐渐习惯,但闻之亦有些气愤,朝她递了个白眼,一把将她扯到身后。
义娘孟婆亦是更加从容,甚至是懒身,半躺于判桌上,将那曼珠沙华嗅了又嗅,白皙双肩若隐若现,那香过,她眯眼一笑,十分妩媚,便是这黄泉一隅绝色,她打量了那男人,眼中春色满园。
“此香乃我冥府之物,阿茶不在,不敢私自定夺,尔昆仑之人,如何管到冥府”
“孟婆此言差矣,天界自管不着,但那香力量巨大,全起冥界,祸至人间,仙鬼人皆不宁,为之生灵,我昆仑自管不着冥府如何绝事,但那香孟婆可否一个交代。”
天将不燥,从容不迫,悠悠道来。
“哈哈哈,你这人如此顽固,我喜欢,不如莫要回天界了,就在我这地府,万古长春!”
“孟婆莫要说笑……”
那天将思了半晌,知与孟婆言语无味,皆是挑逗,毫不认真,便转身朝我作揖,张口唇红齿白。
“渡主,吾闻冥记有载,返魂香有三,皆在渤海之归墟,出世时,无人毁之,且无论藏与冥府何处,亦不知何时再起祸事,不知渡主如何打算”
那天将金甲铮亮,一片光彩,而眼中的诡异目光却格格不入。
“不知昆仑有何高见?”只见他闻言抱拳于胸前,随即道:
“那香只引鬼尸,而我昆仑皆是游神散仙,无人窥探,昆仑不才,愿保管之,若出差错,愿担之一切罪责!”
话音刚落,一记摄魂之笑夺来,那是孟婆。
“哈哈哈,说到底还是来抢这返魂香啊!你不怕老娘嚼碎你的头。”
只见天将嘴角上扬,极为轻蔑。
“若地府信不过我天界,那么……”
“那么怎样?”
“那么希望渡主从忘川河入归墟,将那香奉还其树,以免再出差错”
天将与我如此之言,却不曾想激怒了一旁的孟婆,化作厉鬼。
“放屁,那归墟乃是无尽之地,如何去得,又如何回来?”
三丈之外,蛇颈探来,腥味浓厚,欲要刺穿那天将的身体。
那气力之大险些推到了我,罗勒亦躲在我身后,还痴痴看着那男人。
孟婆如风,他亦安忍不动,此刻凝神,剑锋抽出刹那,带出无形仙力抵住了一切犯来之物,只许僵持半柱香,便知谁胜谁负。
“孟婆莫恼,在下此言并未胡说,冥历六百劫,冥王曾入归墟,携香而出,未迷失无尽之地,孟婆若不愿还,便交于天界!”
“若是不给亦不还尼?”
义娘厉声道,獠牙暴露,愤怒之下,皆是有些不知所措,刚才一战,遂知不敌,心中只嘀咕阿茶到底去了何处。
“若不给,为了生灵,便冒犯了”
只瞧他手轻轻一挥,孟婆庄大门被风大开,众人吃了一脸黄沙,方转身回神。
那曼珠沙华火红间林立了无数天将,此刻,仿佛那十八层地狱中的火狱重现,正在烧毁罪恶。
“你想屠我冥府之内吗?”
那众天将着实激怒了我,阿娘不在,他们乘机欺压。
“不敢,在下只欲取得香耳”
他的再次作礼,我亦明白先礼后兵,也不枉去了人间一趟,罗勒终看出了那天将的阴险,将身体挡在我的前面。
“你这天上的仙,怎咄咄逼人,那香本就是我娘与我的,如……如今我嫁了冥府,那香自然是冥府之物,如何是你天上的!”
罗勒一顿歪理,那天将笑了,我想他竟不知冥府三途夫人如此可爱。
“莫要与他废话,阿病,先宰了这小子”
闻言,早便蓄了怒气,欲将他撕成条状。
义娘妖身,施于我前,不在思量,取上,持破风刀,传音忘川。
“集十万阴兵夜叉包围孟婆庄!”
义娘妖体如蛇,灵活突击,瞬间如风,瞬间如电,瞬间如火……
那天将自修为甚好,不是凡物,不惧一切,我和义娘的几番突击他亦躲过。
施施然,空中落下一物,等罗勒反应过来,那三尺剑已刃贴耳边,许是感觉一丝清凉,便下意识的吼了一声,孟婆妖身攻击极快,眼看撞开,那天将岿然不动,轻蔑一笑,他知有人替他挡住。
非是义娘故意,只是她身形巨大,扶摇直上,在快速直下,来不及回头。
血口大开,腥风带来,千钧一发,似要吞了天地。
她却未曾想到那天将留了后手,也便知此一番撞开,若非天崩地雷,便是我冒死挡住。
只听一声巨响,胸口闷疼,欲有物出,无甚知觉,却看见与一旁的三途花一起缓缓落下,身下有人嘶吼着我的名字。
落地时,义娘搂起我,以为我出了事,猛的摇晃着我,那物终于喷出胸口,原是攒了浓血。
“阿病……阿病……你没事吧!”
天将的剑锋并未撤离,罗勒惊慌失措,脖颈已有一血印。
“你这天将,若敢伤三途女儿一毫,我定将你扯的血肉横飞,丢弃忘川河,永生不得超生”,
孟婆怒道!
“罗勒,你莫动,阿病无事,义娘并未伤我多重。”
我极力劝道,生怕她强行过来,仙道的剑如同鬼吏,一切鬼魂触之即刻魄散。
“不想你这天上的仙如此之坏,我……我们答应你,去送香,只是你莫伤阿病,可好?”
“当真?”
天将看向了我,那句当真其实是在问我。
思忖半晌,义娘即是不应,但为了罗勒的安全,无任何办法。
“好,既然昆仑如此坚持,冥界自当奉还这天下禁物,你且放了她。”
“香在何处?且与我一看方才心安。”
此刻义娘看向我,只有无奈。
“给你”
我血出胸口,竟然舒爽许多,孟婆将那雀卵之物从袖中探到慢慢取出,咬牙切齿。
只见那香抛至空中,朝向天将,他一把推开罗勒,凌空直上,径直去取。
眼看到手,却不知冥府黑暗某一角落,打出灵光于孟婆庄,接着那香随光消失了。
众人皆惊讶,唯有罗勒突然大叫,欣喜若狂,扑在我身上,只叫到:
“沙华来了,地藏王来了,哈哈,帮手来了。”
久久那曼珠沙华丛中一亮色金面佛袈裟僧至!义娘深深吐了口气,心中巨石终于放下,突然想起来,她再不是沙华,以前种种皆不复记,却记得自己曾为某个人焚起返魂香,酿下无边罪过,向佛起誓,永生不悔。
“见过地藏,不知地藏王从无间而来也是为夺此香?”,天将有些恼。
可她分明是沙华,只是她的故事从此埋入了我和罗勒的心里,也埋在了她自己的心里,方是千年,待那曼珠沙华绿叶成荫时,她会想起来她为谁疯狂入佛。
“在下惭愧,曾用这香为祸人间,悖了众生,再不敢夺这东西,今日此来,乃冥府有难,原是也做个见证和道别,送送渡主。”
原是如此,天将一脸无奈,夺香不成,此刻心中恼怒,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竟忽略了冥府还有佛,此刻我和罗勒打算还香,他也再无理由夺取。
义娘原本以为地藏来退昆仑天将,原是此番前来亦赞成送香,其实早应该知道,地藏怎么背佛与昆仑天界作对,只是这两全法中,唯有此法甚妥当,冥王阿茶不在,她亦妥协了,只心中默念问了千变,“吾主阿茶到底何处?”
我知渤海为无尽之海,归墟为无尽之地,一旦入内,便有可能再也出不来。
地藏有言曾问我,如此一个人去还是带着三途夫人一起去,我告诉她,我们一起去,她点了点头,再无甚言语。
途上,我曾劝过罗勒,说那里有可能各种危险,以至于一去不复回,不管千言万语,但她摸了摸胸前的虎牙,只一句:“我现在只有你了!”
她心中不免伤感,亦十分惊讶,不曾想到生前祖上传的这么一个普通东西,竟然扰的仙鬼皆盗,风波不停,好似一切事情都因她而起,故此不管任何事情,她都愿身先士卒。
送香者,从忘川入,且只有忘川河主才能通,我不去送,又谁去送。
那日,忘川河畔的三途花开的异常茂盛,花叶相掩,亦落花满天,罗勒穿了一件白衫,淤泥而不染,我挽着她的手,告诉她我们要去一个比人间更美丽的地方,那里再无各种纷争。
她特意早早将一株三途花放入口袋,说是若回不来,便在那方种满三途花。
我不知她心里到底如何想,但我知道她定与我不离不弃。看了她那灵活好动的蓝色眼睛,想起了祁连山下,初见当时,满是心疼。
我告诉她不管忘川那边如何,会护她周全,她告诉孟婆,说她欠我太多,定会好好照顾我。
那时,我记得忘川河畔站满了天兵和地府鬼吏,还有孟婆和地藏,以及那个天将,曼珠沙华从此烂漫,逐渐消失,只是少了阿娘冥王。
渡船上,孟婆不惊,依旧看起来妖艳,众人不语,告别不在言中。
“义娘,莫要担心,若我们回不来,等冥王回来了,告诉她我有了悦爱之人,便去了渤海之滨,见她莫要担心!”
“知道了,你若敢不回来,我去那方吃了你”,义娘此刻虽然轻松,宠辱不惊,但我知道她心中也许五味杂陈。
渡船之下,忘川河上,血色戾气依次划开,我拉着她手。
“我曾在这河上渡了无数鬼魂,不想今日我渡了你,害怕吗?”
她看着我温柔的眼眸,将我拥住。
“有你,去哪都好!”
不是孟婆妥协天界,只是闻地藏言,她那地藏珠能通虚无,能穿归出,愿为我于忘川开一通道,时为七七四十九日,颂咒与那无尽之地,随时知我,护我周全,如此孟婆才罢休。
只是无人知晓,那渤海藏于虚妄,需地藏珠下,便开两道,东起忘川,亦有西起天池,魂入者,皆不复出。
便言:冥历七百劫,有天将欲夺返魂香,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阻之,以禅器泛之忘川,渡主三途携香入渤海。
――《冥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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